去探过母后口风,若她未曾放在心上,你便不必远谪岭南。”
可兰泽每次为甄修证求情,终是徒劳。
这次从仁寿宫出来,兰泽眉宇间带着明显的颓然。她端坐轿辇之上,手指不轻不重地叩着扶手。甄修证见她久久不语,心中已明了结果,正想劝慰陛下不必忧心,却听兰泽先开口:
“朕不会任你沦落至此,你启程前,朕必尽力为你打点周全,无论是金银用度,还是沿途关隘,皆会安排妥当。”
甄修证听罢,竟婉拒了兰泽的好意。迎着她不解的目光,他如实相告:“陛下,臣不想囿于命数。此去岭南,或许另有一番天地,京师如井,臣心愿做观天之外人。”
这些年的宦海浮沉,早已让甄修证心生倦意。而命数里预言的与四公主的种种牵扯,更使他决意远离这是非之地。
当他将心中所想尽数道出,不料这位年岁远逊于他的皇帝,竟露出赞许之色。
此时的兰泽,方显出几分少年人的鲜活。她斜倚轿辇,长衫上落满了明黄迎春,似是碎金点缀。
而日影又穿花,落在她的脸庞,随着她与甄修证俯身相告,她身上的迎春跟当年一样,也合着风落到甄修证的眉眼间。
兰泽的身量一直未及他高,从前在东宫读书时,总仰首望向廊外迎春。彼时执拗又死心眼的甄修证,踌躇了将近两月,在花事将尽时,终于鼓起勇气,抱着她摸到了一枝迎春,让花雨落满二人全身。
“你去罢,”她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,“代朕去看看这天下。偶尔回来瞧瞧朕便好,去做你想做的事。”
待甄修证回过神,轿辇已远去,唯余他独立原地,怔然眺望着。他忽然意识到——兰泽早已能够到迎春花了。可他却还想再抱她一次,再看她在花影下的笑容。
这念头来得太迟,也太过突然。他不明白这份幻想从何而起,是往事汹涌,还是离别在即的触景生情?
“爹,我走了。”
临行前,面对父亲的絮絮叨叨,甄修证一直心不在焉,满腹尽是难言的怅惘。他忍不住打断道:“爹,先前您拿我八字入宫合婚,可四公主无意于我,我亦无心攀附。何况我不过一介榜眼,公主怎会舍弃状元而择我?”
“闭嘴!你真是读书读糊涂了!”甄父厉声斥道,“不必多问,太后既命你去岭南,你安心前往便是!”
“并非太后命我去岭南……爹,你究竟是听谁说的?而且宫中除太后外,还有谁会取我八字合婚?您为何总说我将尚公主?”
“叫你莫问便莫问!”甄父连推他几次,将他赶向马车,“但听娘娘安排便是!路途遥远,你……自己保重!”
甄修证被推上马车,他并不畏怯流放岭南。他武功尚可,亦能吃苦。只是这一路,总忍不住惦念宫墙里的兰泽。
于是他频频去信,却从未得回音。
如同这年岁宴之后,他再未见过兰泽。即便上奏疏、打点邀月宫的太监宫女,甚至托人询问甄秀晚,皆石沉大海。
甄修证已预感到——邀月宫出事了。这也解释了为何父亲即便拖着病体,也要竭力阻拦他出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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