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铃声突然响起,云景秋接起电话,听筒里没有声音,有点像他前阵子在地铁接到的奇怪电话。
“打错了?”
“云组长。”头戴耳机的高峻愣愣的,忽然抬起头来,皱眉,“外面为什么这么吵?”
云景秋挂掉不明所以的电话,还开了个玩笑:“或许是有人上班走火入魔,飞升失败……”
他顺着高峻的目光朝百叶窗外看去,调侃的语调骤然僵住。
窗外几人影影绰绰,被百叶窗割开面庞。
但无需过于详细的确认。
云景秋的血液倒流,几乎全部冲到脖子上方,呼吸急促起来。
“云组长?”
云景秋猛地放下材料,推开桌椅,忽然从办公室门口走出去了。
越往外走,过往的片段就越在脑海中疯狂闪回。
小时候妈妈抱着他,边骂他边带他去医院;
父亲半夜回来,面带不耐地走进他的房间,将客户送的一包糖摔在他的被子上;
他拿了比赛的奖状,妈妈像斗胜的鸡妈妈一样,拿着奖状去打麻将,最后带着支离破碎的奖状在沙发上和爸爸吵架;
爸爸偶尔心情好,放学了来学校接他,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,听父亲跟小卖铺老板聊到深夜才回家。
云景秋听见非常熟悉的声音,他甚至不愿意分辨对方话语里的意思。
但是那些话还是冲走所有过往,直直钻进他的耳朵里:
“让你们老板出来见我。我儿子一直都好好的,为什么突然会喜欢男的?他高中陶同学已经跟我说了,就是因为他和老板厮混,带坏了风气。你们老总是不是潜规则我家小孩了?”
“这位……叔叔阿姨,抱歉,再往前就是我们的办公区域,不允许非工作人员进入,我已经叫保安了。”
“嘿——事情都这样了,我儿子受欺负了受蒙骗了,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?是不是你们公司平时就这样沆瀣一气啊?让你们老板出来见我!”
“抱歉,阿姨。我们老板临时有事,在外面出差……”
“我不管你们领导在干什么!让他出来见我!”
云景秋慢慢走到风暴中心,缓缓将手掌按在同事肩膀。
“房姐,我来吧。”
人事部门的小房看他的脸,不太同意这个说法,轻声:“你爸妈……这样说你,我要是不在旁边,比白白被人欺负怎么办?”
云景秋摇摇头,坚持:“谢谢,但我想亲自聊聊。现在公司能空出一间没人用的会议室吗?”
“……有的,跟我来。”
云景秋全程没有看自己的爸爸妈妈,只在最后听到有空房间的时候回过头,雨掉毛淡淡嘲讽:“爸妈,不如听我讲两句怎么样?还是我根本没有这个机会跟你们解释几句话?”
“你个死孩子。不知道等会吵起架来,你身体会难受?这种事情爸爸妈妈来就可以,我可不想送你去医院……”
“我说,我们单独聊聊。”云景秋听完这种威胁都没反应,“还是说你们想看我直接报警?”
他爸妈的脸色都不好看。
威胁儿子的把柄消失了,他们现在在某位老总面前正是风光,绝不能自身先行,暴露出一堆问题来。
他们反而被儿子威胁了。
云景秋坐在领导的位置上,会议桌最前面。
他说:“你们听谁说的?”
“陶泉啊,他跟你高中关系这么好。”
“不好意思,他高中一直在校园霸凌我。”
“那他为什么不霸凌别人只针对你——何况陶泉人挺好,给你送过作业,还提醒我们这种事。要是我们不来闹,你就白白被人掰成同性恋?——你高中被霸凌肯定是你自己的问题。”
“那你们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?”
“那还用说。你从小到大撒过多少谎?”
爸爸阻止了妈妈的话:“我们不是不能听你解释。”
“喔,这样吗。”云景秋说,“但我不太想解释。”
“就这样……?”
云景秋非常认同地点头:“我可以付赡养费,但是大家的关系就到此为止,不然大家都累。你们不愿意承认有一位喜欢男性的儿子……”
妈妈的声音逐渐大起来:“你是说,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吗??你那老板到底有什么好的,把你勾到这个地步,不让他出来!”
云景秋平静地绕回去:“他不在这里。”
妈妈想说什么,忽然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:“你病……好了?你吵架身体不再会难受了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妈妈的眼睛里露出复杂的光芒,一时读不懂到底是欣慰还是遗憾。
爸爸的眉间深深堆起褶皱。
“你看起来已经好了。怎么好的?”
“大概因为我的同事,我的老板,他们会在陶泉想造谣我的时候相信我,而不是相信陶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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