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下,又一下。
是脚步声。
是他的心跳。
直至,站在玉阶之下。
“抬起头。”
他听见皇帝命令道。
季承宁依言抬头。
与上首上的男人?四目相?对。
那双眼睛里有欣赏、有笑意、甚至,季承宁胃剧烈地抽搐了?下,甚至还有种,深深的怀念。
就好像,透过他在看谁似的。
季承宁强忍着那种想要呕吐的冲动,表情依旧是顺从、仰慕的。
如果,皇帝真的如萧定关所说,害死了?他母亲,又以他母亲的身份将?他的舅舅囚困于宫中,现?在,他面对他,怎么敢,怎么有资格,露出这种表情?
皇帝看着季承宁。
就如同看一杆笔直刚硬,被打磨得?寒光熠熠的长枪那般。
从青年人?微垂的眉眼,到?紧绷的下颌。
鬓角青黑如鸦羽,就显得?面容愈白。
皇帝有一瞬恍惚。
站在他面前的,究竟是季承宁,还是——思绪猛地顿住,皇帝后颈不知何时浮现?出了?层冷汗,黏腻腻的,令他坐立难安。
他拉起季承宁,笑容愈发深了?,仔仔细细地欣赏着青年人?,好像在欣赏自己亲自打磨的玉,“真不愧是季家儿郎,”他感叹,旋即,话音中多了?几?分?伤怀,用?力拍了?拍季承宁的肩膀,“好孩子,你不辜负你父亲。”
砰砰砰砰——
心越跳越快,越跳越快。
我父亲?
父亲?
到?底谁所言为真,谁所言为假?
心跳太快,连鼓膜都?发颤。
如魂魄离体?,季承宁看着自己立在玉阶下,帝王与他不过半臂之距,而他的神情,还是动容的,感激的。
“你父亲若是泉下有知,也该瞑目了?,”皇帝语气中的惋惜更重,忽地,又想到?什?么,笑道:“你得?胜的消息传到?京中,贵妃也是高兴得?很啊,可惜贵妃素来身体?弱,不然,你今日也能见到?你姑姑。”
“是。”季承宁只?觉喉咙干涩得?发疼,头晕目眩,几?欲呕吐,可他毕恭毕敬地回答,“改日臣去见姑姑,臣也想念姑姑了?。”
皇帝笑,“你这样心系贵妃,总是没白疼你。”
他满意地夸奖,“你心思纯善,这很好。”
季承宁恭谨地垂首,“臣愧不敢当,一切皆仰赖陛下栽培。”
“好好好!”皇帝大笑。
他转身上阶,忽地想到?什?么,一下又转过身,“季卿,前些?日子,朕同你叔叔提过你的婚事,你叔叔说你年岁尚轻,功业未成为你推拒了?,现?下,朕看倒是很适合赐婚。”
他笑意更深。
什?么?
季承宁一怔,旋即反应过来,给?我赐婚?
他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,以至于感官都?有些?麻木了?,乍闻这个消息,他听来好似被赐婚的不是自己一般。
皇帝并非热衷臣下婚事的人?,为何,为何非要给?他赐婚,只?是因为他所说的年纪够了?,又建功立业,当成家了?吗?
“姑娘家你见过的,是寿王的三女儿,昭乐郡主,年岁比你小些?,秉性最是沉静恭谨,”皇帝看季承宁的表情流露出了?种令他毛骨悚然的慈爱,“你的婚事,和加封的典礼,正好可以放在一处,可算双喜临门。”
语毕,他才想起来要问季承宁这个当事人?的意见,“你意下如何呢,季卿?”
季承宁能意下如何?
皇帝把话都?说到?这份上,还为他思虑得?如此周全,他自当叩头,千恩万谢,感激涕零。
但——这门婚事他绝对不能答应。
他又不喜欢女子,和郡主成婚岂不是白白辜负人?家大好年岁,叫郡主守活寡吗?更何况,还有……
季承宁下拜,道:“回陛下,昭乐郡主万中无一,能得?郡主下嫁是臣的福分?,但臣秉性鲁莽,德行有亏,配不上郡主。”
皇帝面上兴致勃勃的笑容瞬间淡了?。
“哦?”
季承宁深深叩首,“臣修身不足,请陛下,收回成命。”
皇帝盯着季承宁。
半晌后,蓦地一笑,“你不喜欢昭乐?”他也不要季承宁回答,探究的视线锋利如刀刃,利利地划过季承宁的脸,“郡主不可,”帝王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在头顶响起,“公主如何?”
却如惊雷炸起。
能得?帝王赐婚,还是公主之尊,这是多大的荣幸,多大的恩宠!
殿内的气氛愈发紧绷。
偏偏,季承宁不识好歹,秦悯简直怀疑这位小侯爷在战场上被炮火打坏了?脑袋。
季承宁无言几?息。
皇帝所言,说的好似不是在娶亲,而是在娶她们的爵位。
分?斤拨两,权衡利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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