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乙点头,示意手下上前,小心地控制住因失血和药物而虚弱的假赵雪衣,同时警惕地观察着段逐风的反应。
段逐风看着他们的动作,并没有阻止,只是那双清澈得过分的眼睛里,依旧充满了不解和戒备。
他似乎只是凭借某种直觉认定那人不是赵雪衣,并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能出手相救,但对于眼前这群自称认识他的人,以及他们口中的“君上”,他没有任何概念。
夜色深沉,山涧旁的气氛诡异而紧张。
周甲知道,必须尽快将这里发生的一切,原封不动地禀报给宫中的那位。
这场由沈朝青亲手掀起的风暴,似乎正朝着一个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方向,猛烈地刮去。
以此为证,此生,来生,我们都要纠缠在一起
周甲一行人押着假赵雪衣,并陪同着状态诡异的段逐风,正秘密往京城方向赶。还没等他们回来,辽国便发生了一件大事。
按辽国祖制,帝后大婚需择吉日祭告先祖。辽晋合并,两国君主结百年之好,此番祭祖,意义非凡,既是对先祖的告慰,也是对天下、对朝野的再次宣告。
皇家宗庙,庄严肃穆。
黑底金字的牌位层层叠叠,供奉着辽国历代帝王。鎏金铜炉中香烟缭绕,散发出沉静的檀木气息。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两侧,仪仗森严,旌旗蔽日。
钟磬之声悠远绵长,每一步礼仪都遵循着古制,盛大而辉煌,透着不容置疑的皇权威仪。
萧怀琰身着玄色十二章纹冕服,头戴十二旒冕冠,沈朝青则是一身与之相配的玄色龙纹纹礼袍,长发高束。
他们并肩而行,在礼官的唱喁声中,完成一项项繁复的仪式。
在整个过程中,萧怀琰的目光多次掠过那些牌位,尤其是在他父皇的牌位上停留许久。
他一生痴情于苗疆女子,最终却也因情早逝。
沈朝青静立一旁,面上无波无澜,心中却难免泛起一丝讽刺。
上一次他踏入这辽国,还是作为胜利者示威。而今,他却以辽国君后的身份站在这里,甚至把人家儿子给睡了。
若那泉下的老皇帝知晓,怕是真要气得棺椁不宁。
仪式终于结束。百官与侍从在萧怀琰的示意下,恭敬地退至宗庙之外,厚重的殿门缓缓合上,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。
偌大的宗庙内,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,以及那无数沉默的牌位,还有萦绕不散的香火气。
寂静在空旷的大殿中弥漫。
萧怀琰转过身,面向列祖列宗的牌位,却伸手,紧紧握住了沈朝青的手腕。
他的力道有些重,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。
他抬起头,望着那最高处的牌位,“列祖列宗在上。”
萧怀琰顿了顿,侧头看向身旁面露疑惑的沈朝青,绿眸中翻涌着极为复杂的情感,最终凝聚成一种深沉的、几乎要将人吞噬的专注。
“这位是沈朝青,是我心爱之人。今日带他来,给你们看看。”
不是晋国暴君,不是阶下囚,而是“沈朝青”,是“心爱之人”。
沈朝青猝然抬眸,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绿瞳里,试图抽回手,却被萧怀琰握得更紧。
“萧怀琰,你又在发疯。”沈朝青挑起了一边眉毛。
“我没疯。”萧怀琰逼近一步,几乎与他鼻尖相抵,灼热的气息交织,“赵雪衣死了,死得不明不白。这天下看似太平,底下却不知藏着多少魑魅魍魉。”他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偏执,“青青,言讼,我身边能信的,似乎只剩下你了。”
这话与其说是情话,不如说是一种在血腥与迷雾中本能地抓住唯一浮木的宣告。
沈朝青看着他,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占有、依赖,以及深藏其下的、因赵雪衣之死而勾起的暴戾与不安。
他忽然明白了,萧怀琰带他来祭祖,不仅仅是为了仪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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